辟邪

2017-04-26

  龙生九子,各有不同。

  东海龙子以赑屃(bìxì)、螭吻、蒲牢(púláo)、狴犴(bì’àn)、饕餮(tāotiè)、蚣蝮(gōngfù)、睚眦(yázì)、狻猊(suānní)、椒图(jiāotú)为九龙子,遨游于大荒之东的海域,后被堕入东海的太阳神子侵占八龙子躯体,合为海神龙邪,此为海寂后事。

  人所未知的,便是龙九子椒图出生后,还有龙第十子,为双胞胎,为龙子嘲风和辟邪,辟邪生而满身岩浆,蒸汽升腾,形态狰狞。

  辟邪生性狂暴,出生自带利齿,竟以同胞嘲风为食,见嘲风残骸,龙族大惊,龙禁闭辟邪于归墟天扉海底深渊,隐匿其存在,于是大荒只知椒图,不知十子辟邪。

  辟邪在归墟天扉海底囚笼中,性情更加火爆无常,随着年岁增长,他常在海底搅动漩涡,将海中鱼虾和海面渔船卷入海底,作为他口食。

  龙族无奈,决定剿灭辟邪,龙九子齐上,与辟邪战于归墟天扉。一时海浪翻腾,暗流汹涌,更可怕的,辟邪过分凶暴,龙九子合力竟不足以镇压,一时疏忽让辟邪脱身而出,直往海岸窜去!

  辟邪所到之处,吞吐火焰,熔岩迸发,空中电闪雷鸣,走兽凡人皆言魔龙降临,避之不及。

  辟邪内心得意,以为自己是天下霸主,肆意将走兽人群视为口食。

  几日后,人王伏羲驭白龙降临,欲降服魔龙,但辟邪竟与伏羲的白龙搭上了话。

  “我不吃你。”巨大的魔龙磨着牙,“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龙,好看的东西不应该都吃掉……反正这世上可以吃的实在太多了。”

  白龙微微一怔,望向自己背上的伏羲,辟邪意识到,伏羲是白龙之主,二话不说,就一口向伏羲咬过来。

 

  伏羲淡然,伸手扬起乾坤幡,巨幡卷起飓风,将辟邪甩到孤岛山岩之上,再祭八卦镜,一道咒令将四周的山石聚拢,将辟邪牢牢堵在中心。

  伏羲再次扬幡,几根硕大的冰棱之柱直接击打入辟邪四肢和后背,将辟邪牢牢钉在孤岛之中。

  “算你狠!”辟邪仰头怒吼,“小子,今天老子栽了,是老子没你强,等下回老子挣脱了这些柱子石头,老子非把你撕成碎片不可!”

  伏羲不言,只冷冷转了转八卦镜,那些山岩和冰棱往下扎得更深了些,痛得辟邪嗷嗷直叫。

  “所以说,没实力的时候要少叫唤,省得受无妄之苦。”那身姿矫健的白龙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,竟是毫不留情的揶揄,“因为赢家要惩罚输家,只要随便钩钩手指就行了。”

  “还有,大部分赢家都跟你一样,不是很有肚量。”白龙笑眯眯地看着辟邪,“被骂了,一般都会狠狠惩罚你一下讨回来。”

  “所以,第一课,沉默是金啊,兄弟。”白龙摇头摆尾,身形在空中转出很好看的形态,在碧空中摇曳出一条非常优美的银线后消失。而辟邪却恨得牙痒痒,只觉得世上没有其他东西比这条臭龙和他的主人更适合塞牙缝了。

  辟邪虽说是嚷嚷着要复仇,但他很快遇上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——没吃的。

  很明显,伏羲压根就没打算给他活路,将他的嘴巴牢牢夹在岩石之中,除了周围的气流雨露,他什么都没得吃。

  吼了几天,又吐了几天火,辟邪终是气馁下来,伸着舌头,吐纳着空中的浊气和清气,眼巴巴地看着头上的天空等死。

  却奇怪的,数十日过去,他虽是少了几分火爆之气,但身体力气并没减少太多,腹中也没有太多饥饿之感。正内心暗自惊诧,就见伏羲驭白龙腾空而来,伏羲立于高空,与其冷冷相对,话语简单竟微微有几许关切:“饿么?”

  “放心,老子饿不死!”龇牙咧嘴的辟邪不肯认输,“老子一定会冲出来的!”

  “你当然饿不死了,因为龙其实是吞浊气吐清气的,你只要吞了这周围的浊气就能活下去。”又是那只好看的白龙懒洋洋地开了口,“长得再寒碜,怎么也是龙子。”

  “第二课,龙是不要吃人和鱼虾走兽的,只要吞浊气吐清气就能活。”模样好看的白龙嘴里却从吐不出好听的话,“东海九个龙子都教不好自己的弟弟,还让我们来教,真烦。”

  辟邪哪受得了如此冷嘲,便是狠狠朝白龙跺脚怒吼,伏羲只是冷冷摇头,在辟邪的怒吼中,轻抚一曲音律,随后便驾驭白龙扬长而去。

  辟邪被困于东海孤岛数百年。伏羲和白龙每隔数月会来见他一次。伏羲并不多话,总是一脸冷淡,常常就是抚一首琴曲就走。白龙则摇头摆尾在蓝天碧海中畅游,有意无意地嘲笑他几句。

  但时日过去,辟邪的心性竟是安静了些许,也不时常吐火挣扎,他被困的孤岛周围,也从那暴风骤雨不停歇的雷霆天气,开始天开云散,白日有蓝天白云,夜晚有明月星光。

  伏羲依旧只是来抚琴,但白龙却跟辟邪多说了些话。白龙说天地很大,并不只有归墟天扉底下的牢狱和地面的食物;白龙说地上走兽凡人皆是生命,不可因自己一时贪婪而随意杀生;白龙说辟邪也不是真正异类,因为人神魔三界不同,世间造物亦有种种形态。

  白龙也向辟邪吹嘘伏羲。

  他说伏羲是人间之王,修占卜八卦传于人间,教导凡人渔猎礼聘,教化荒蛮民众修文字,明礼乐,一生为凡间造福祉,却从不贪恋权位财富。

  “这个太圣人了,我理解不来。”辟邪嘟着嘴巴,“当大王的自然可以帮小弟们做些事情,但既然我是大王,你们这些小弟就要听我的,否则我每天只付出没收获,这也太亏了。”

  一直冷淡的伏羲听罢,竟忍俊不禁,琴声也停了。

  伏羲望下来,对上辟邪那圆溜溜的充满好奇的龙眼珠,辟邪眨巴眨巴眼睛,若有所思:“而且我觉得这家伙才不是你说的那么圣人,降服我的时候,被我骂了两句还在我脊梁骨上多戳了几根冰棍呢。我才不信他是只付出不收获的圣人傻蛋。”

  歪着脑袋想了想,辟邪得出了自己的结论:“我想,这家伙应该是本来就不太喜欢当大王,找个借口无心权位,就可以把事情交给别人,自己每天偷溜出来玩吧。”

  “我肯定,你来探视我,也是出来东海玩的借口。”辟邪眼珠转溜,不怀好意地盯着伏羲,却不想脊背上又一痛,只见伏羲念动咒语,他脊背上的冰柱又多插得更深了些……

  “嗷!!!你这明明是被揭穿了想灭口啊!!!”辟邪嚎叫着,抬头,又看到白龙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
  “兄弟,有些不该说的话,真的不要说出口。记住,沉默是金。”白龙一脸坏笑,带着伏羲扬长而去。

  又过了数百年,辟邪终是被磨了几分脾气。他知道自己再叫嚷也赢不了那不停修炼精进的伏羲,每次伏羲还抚琴,也懒得吐火叫嚣了。

  渐渐地,他甚至可以用不成调的嗓子哼着伏羲弹奏过的曲子,翻着白眼看天上自由自在的白龙。

  “八卦相错,数往者顺,知来者逆。天地生生不息,不伤人则不自伤。”终有一日,伏羲抚琴后,垂下头,看着被岩石镇压的辟邪。

  “好了,别装了,说了一大堆,就是说让我别吃别的生灵,就放我自由,对吧。”辟邪懒洋洋地甩了甩脑袋。

  “是。”伏羲点头,依旧话不多,但他却很郑重地说了一句,“我不知你如何抉择,但就我看来,没什么比自由重要。”

  “那……带我去凡间陆地和魔族看看呗?我也想看看春天的花,秋天的枫,溪流和雪山,还有那太古铜门那边的魔族……白龙,你说过的,魔族有不少跟我长得像?”

  “也不是长得像,就是都一样又脏又丑……就我看起来,差不多。”白龙很诚实。

  “哼,就我看起来你好吃极了,看着你,我还没被放出去,肚子就饿了。”辟邪哼唧着,懒懒地甩着尾巴。

  不过辟邪还是答应了伏羲。伏羲和白龙虽然都很可恶,很适合塞肚子,但确实,他也觉得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。

  辟邪跟着伏羲和白龙走了很多地方,看过春花秋叶,夏萤冬雪;去过冰原雪地,山川大河;他们还真偷偷去了那太古铜门之后的北溟,那里终日战火纷飞,却有无数大荒不曾见到的魔族。

  “原来我跟兄弟们长得不一样也没啥。”看到魔族后,辟邪嘀咕着,“这世上,跟我相似的也不少。”

  渐渐的,看得多了,辟邪心境也平静了不少,常常会自顾自跑出去玩,伏羲和白龙也不加管束。但隔一段时日,辟邪也会跑回来跟白龙呛几句嘴,伴着伏羲的琴声哼几段走调的小曲儿。

  人们只道人王伏羲修仙得道,降服魔龙辟邪,却不知辟邪、伏羲和白龙竟维系着一种微妙的……类似朋友的关系。

  一日,伏羲正在建木下抚琴,白龙亦不知游去了哪里,辟邪从云层中悄悄蹿出来,大大的龙头凑到伏羲耳边:“喂。高冷的小子,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的鬼算盘。”

  似乎怕被惩罚,辟邪马上又把龙头缩了回去:“小子,我知道你心里黑得很,听了真话又会用冰棍戳我脊梁骨,我还是要告诉你,你哄得了那些笨人和笨白龙,但骗不过我。”

  “你说,这次不戳你脊梁。”这日伏羲却难得的有耐性,竟停了琴声,仰头,看着辟邪的眼睛。

  “我知道你压根不是人们口中的那种圣人,你就是想玩。教化凡人是你嫌他们笨,处处碍你的事;救我是因为我通体浊气,可以带你去北溟魔界而不被发现;修仙登神更是只想去更广阔更好看的地方玩,对不对?”辟邪转溜着眼睛,很警惕地藏匿起尾巴,“你说过的,不许戳我!”

  然后几根冰棱从地下蹿出来,直直刺到了辟邪的肉掌,疼得辟邪嗷嗷直叫……

  “我说不戳你脊梁,又没说不戳你脚掌。”伏羲转过身,走得淡落飘逸。

  但风中隐隐传来伏羲平淡却坚定的声音。

  “辟邪,这次你猜对了。对我来说,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。”

  而后伏羲从建木登神,白龙狠狠在辟邪面前炫耀了一番后追随而去。

  辟邪好奇,悄悄从建木盘旋而上,想一窥究竟,却见证了东海天庭中惊人一幕——

  神王帝俊竟以私造生灵为由降罪于伏羲,因为那条比东海九龙子都漂亮的、矫健潇洒的白龙,竟是伏羲凝聚天地灵气阴阳调和而成,所以拥有天地间最精美的兽形。

  而神王给予伏羲的惩罚,将伏羲捆上缚神台,将十二根缚神锁锁入伏羲十二经脉,让其从此受神界所控制,若有不从,缚神锁将折磨他所有经脉,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得。

  而伏羲被缚神锁困住后的第一个职责,就是在斩龙台上,亲手处决这为天地不容的白龙。

  辟邪看着缚神锁链在伏羲经脉中若隐若现,他长发散乱,拿着巨大的神斧,慢慢接近斩龙台上那不停挣扎的白龙。

  突然,伏羲突然祭起伏羲琴,几道雪亮的琴弦从各个穴位扎入他身体,血光四射中,他念动八卦咒诀,将缚神之锁从体内逼出,只听到绳索从他身上脱落之声,他用神斧同时斩落束缚白龙的锁链,一跃上白龙:“自处非留人之地,我们走!”

  只见天兵神将一拥而上,辟邪竟无法控制自己地冲了出来,一个长尾把神将们扫到地上:“你们先走,我殿后!”

  但天兵神将绝非凡俗之辈,无论辟邪如何上蹿下跳,所有兵将的攻击依旧指向伏羲和白龙,好在龙速度极快,几番挣扎,终是勉强摆脱追兵。此时白龙亦伤痕累累,一行人回到了东海上当年囚禁辟邪的孤岛朔炎境,暂作修整。

  此时,辟邪才发现,虽然大家都小伤不断,白龙身上,却有四处致命伤口,看似一道电光劈下,混在天兵中并不起眼,但每一道,都直接伤到了要害。

  “帝俊……果然不是等闲之辈。”从伏羲口中,辟邪知道了出招之人,“看似简单的招数,却招招毙命。”

  转头,白龙已然昏死过去。

  辟邪估计怎么也想不到,他再次回到朔炎境时,是陪着白龙最后的时光。

  白龙其实挺傲气的,伤得很疼也不怎么哼唧,反倒是辟邪在一旁把这几百年来受的闲气都一一讨了回来。

  “每天就在我面前装高贵,其实都不是条真龙,还不如我这货真价实的东海龙子。”

  “瞧你,就是趋炎附势。伏羲小子登神的时候也问过你,你若不想去天庭,就放你在下界自由自在。可惜你舍不下那当神龙的机会……也是满活该的。”

  “你别怪我这几天每天在你耳边嘀咕啊,等你恢复了元气,我就说不过你了。”

  白龙只是无奈傻笑,多半都在闭着眼睛,听辟邪唠叨,三天之后,白龙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,轻轻叹了口气:“辟邪,你真是哥们。”

  “谢谢你,陪我最后一战,又送我最后一程。”嘴厉的白龙轻声叹息,“伏羲从来不怎么喜欢说话,所以我就只好总不停自言自语……后来认识了你,才算是有个熟人可以搭讪。”

  “伏羲挺关心你的。虽然他一直闷,但我能看出,这几日他心情是真不好。”辟邪宽解道。

  “我知道啊,他不太喜欢说话,却会默默帮助别人。否则我也不会一直想跟着他……但似乎,反倒因为我连累他了。”说着,白龙悄悄凑到辟邪耳边,“其实我早听到了,一日之前,追赶的天兵已经发现了我们,伏羲说,让他们别惊扰我,等我死了,他就加上缚仙锁,跟他们回天庭。”

  “我不希望伏羲这样做……那家伙素来内心高傲,又向往逍遥自由,我不想再连累他。趁着天兵还没动手,你现在悄悄带他走吧,别管我……”话未说完,又是一道电光直劈而下,直把白龙头齐齐截下,鲜血溅了辟邪一脸。

  而正上方,却是帝俊凛冽而立,神情冷酷:“既然你等不及想死,朕就成全你。”

  帝俊转头,看着地上的伏羲:“白龙已经死了,按照约定,你自当加上缚仙锁,回天庭请罪。”

  没有任何辩驳和抗争的余地,只有铁一般的命令。

  神王惜字如金,但就连辟邪也能听得出,他亲身降临捉拿伏羲,定然是不带走伏羲誓不罢休,而言外之意也是十分决绝——

  若不从,就斩立决,与白龙同样。

  “咬死他,替白龙报仇!”来不及顾虑其他,辟邪冲到伏羲面前,吵着空中大吼,伏羲却只念动咒语,几道冰棱再次袭来,将辟邪冻结在原地!

  “龙第十子辟邪,年少无知,目无尊卑,我已将他束缚于东海朔炎境。请神王恕其不敬之罪。”伏羲竟难得地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,“我这就自请带上缚仙锁,随诸位一起回到天庭请罪。”

  “你疯了吗,伏羲,是你自己说的,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!”辟邪一边狂怒地挣扎,一边大吼,“河山大好,风光无限,你为何要被这锁链困住,当一个被神控制的傀儡!”

  “是天不容我,就撕开这不公之天;若是地要折我,就踩裂这无眼之地;若海浪要吞我,我就腾云穿浪与之斗到底;若岩浆要覆没我头顶,我就撞开山岩,吞吐岩浆,让我口中的火焰冲上云霄!”辟邪嘶吼着,拼命想挣脱他周围的冰棱,却发现终是无能为力。

  “你吼得这么厉害有用么,辟邪,就算只想要自由,也是需要以实力来支撑的。”伏羲怃然,又对神王帝俊一拜,“请神王赦免龙子辟邪。否则——在下也难束手就擒。”

  帝俊沉吟片刻,许可。伏羲就在辟邪的嚎叫之中,默默一根根捡起那缚仙锁,将其缠入自己经脉。之后,却向后微微一挥手,两道冰箭射向辟邪的后方,辟邪这才惊讶地扭过头去,只见自己后方,两个神将已被冻住。便知,原来天庭想趁伏羲加上缚仙锁时,悄悄将自己处决。

  “神王已经答应赦免辟邪,想来,那两个天将便是违抗神王旨意,在下已代为处决。”伏羲不卑不亢,绵里藏针,“想必,神王陛下也没什么异议吧?”

  帝俊冷吭一声,算是默许。

  伏羲再向帝俊一拜:“在下已是被缚之神,请容在下与辟邪做个最后道别。”

  说着,便是转身,与始终在挣扎的辟邪相对。

  “放心,我会用全身功力为你凝结千年冰棱将你封印,哪怕天庭的咒法也极难打开。”辟邪感觉,这一天伏羲的话,比他们在一起的千万年还多,“你可以陷入长久的沉眠……不会有人来伤害你。”

  辟邪正打算要继续骂伏羲是软蛋,却听到了伏羲用内心传音送来的话语:“咬断我的脖子。我会将所有的功力都输送到你周围的保护冰棱。保护你的冰棱厚度连帝俊也没法击破,杀了我,我保证你可以活下去。”

  “你!!!”辟邪瞪大了眼睛。

  “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。”伏羲一面抚摸着辟邪,看似在对一头宠物做最后的道别,内心的意念却十分执着,“辟邪,请成全我。”

  辟邪一口咬上来,却是撕断了伏羲身上两根缚仙锁,无主的缚仙锁乱窜,竟是直接扎进了辟邪的后背!

  “嗷……好疼……”辟邪疼得眼泪都出来了,“你还蛮厉害的,受了这么多根缚仙锁居然不皱眉头……两根……就代你受了这两根缚仙锁吧。”

  “抱歉啊……还是……没有办法……我咬不下去。”凛冽的冰凌笼上了辟邪的整个身体,嘶吼着的巨兽发出淡淡的哀叹,“大概,我还是希望你活着吧。”

  “伏羲,我也觉得自由很重要,但在最后的时刻,我还是希望你活下去。”辟邪长吁一声,“我为你分担两根缚仙锁……以前白龙对我说,做兄弟,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……之后,缚仙锁疼的时候,你会怎么疼我就会怎么疼……也算……没辜负与你结识一场。”

  “伏羲,白龙已经死了,我希望你活着。”可怜巴巴的,辟邪像个想吃糖的孩子,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伏羲,“不管怎么说,先活下去。”

  “好。”不知道是哄他还是真心被感动,伏羲那万年没什么表情的脸,竟也浮上一丝宠溺的微笑,“你没死,我就不死。”

  “再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。”辟邪得寸进尺,“其实我挺喜欢听你弹琴的。那些调子我都记得,可惜嗓子不好。”

  “作为一个伴唱,你确实挺不合格的。”伏羲微微笑,“不过认识你这么久了,听你的唱歌也习惯了。”

  于是伏羲开始弹奏琴曲,伴着伏羲琴铮然之声,纷纷霜雪从天而降,霜雪降落到白龙的遗体上,白龙化成清气在空中飘浮。雪花温柔地覆盖到辟邪身上,一点一点将他身躯全部凝固。

  霜棱凝结到辟邪眼睛的时候,龙的一颗热泪落到脚下。一切都结束了,缘起于朔炎境,终结于朔炎境。

 

  伏羲向帝俊请命,愿代替辟邪受所有责罚,望天庭留这被封印之龙一条生路。

  帝俊心中忌惮伏羲实力,斟酌后许可,将冰封之辟邪和天将皆放逐到大荒东海孤岛。封伏羲为隐神,管束大荒之东的海域,管束那冰封之龙。

  帝俊明令,伏羲管束凡间东海,摒除妖邪,却不许以神自居,不许他再次于凡间显露真容。

  “伏羲从此就是一个人间的传说,羽化登仙,再无后续。”帝俊对伏羲说,伏羲苦笑应承,化名龙伯,自诩东海小仙,管束凡间东海之境。

  (《山海经·大荒东经》有波谷山者,有大人之国 。

  《河图玉版》曰:龙伯国人,长三十丈,生万八千岁而死。)

  此后龙伯于东海遇到精卫,伏羲再遭灭魂之灾,伏羲琴、八卦镜、乾坤幡三宝器失落于世……那又都是后话了。

  辟邪就如此尘封长眠于东海的孤岛之中,在无尽的冥思中度过悠长岁月……